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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那个人

  

  汽车快要开动了,我只能隔着密封的玻璃朝母亲使劲地挥手。母亲也站在那儿不住地向我挥着手,嘴唇翕动着,我知道那一定是让我保重身体,好好学习,常打电话回家。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抽紧,鼻子也酸了起来。

  

  上小学前,父亲一直在乡下工作很少回家。在我模糊的童年记忆中几乎没有留下什么关于父亲的印象,是母亲一直陪着我成长。

  

  母亲那时是一家农用机械制造厂的打字员。工厂的效益不是很好,但制度却很严格,规定员工早上必须在七点前到岗,下午两点就关上厂门,迟到者要扣除奖金。我家住在老城区,距离工厂很远,骑自行车也得四十多分钟。不论酷暑还是寒冬,母亲总是五点就起床,为还在襁褓中的我打理好一切,送到太姥姥那儿。自己却经常顾不上吃早饭,落下了胃痛的毛病,一直到现在。中午回家就一个人随便对付吃点。夜里也不能好好睡,还得三番四次地爬起来照顾我。即使是这样的辛苦,母亲却一点也不介意,欣喜地看着我一天天慢慢地长大。

  

  虽然生活很清苦,但靠着母亲的悉心照顾,我还是养的白白胖胖。三四岁的时候,会走会跑了,也越发惹人逗,但照顾起来也更费神了。年迈的太姥姥已没有能力再继续照顾我,母亲便每天把我带到厂里,寄放在厂里办的幼儿园。这样我到底有了照应,工休时她也可以经常去看我。厂办幼儿园真是帮像我们家这种情况的职工解决了一个大难题,虽然它简直称不上是幼儿园,只能说是一个“寄放处”。厂里幼儿园没有课后点心,没有游乐设施,最值钱的应该算是那把破旧不堪的手风琴了。老师也只有一位,杨老师  。她负责教我们一些最基本的算术、一些最基本的字词,兴致来了,也会边拉手风琴边教我们唱儿歌。即便这样,我还是很开心地在那里度过了一年半的时光。因为有小朋友陪着玩,也能经常看到母亲。

  

  看见母亲自然是开心,但更重要的是——可以吃豆花。在那时小小的我的心目中,那的确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了。一个白底蓝花边的大口瓷碗,里面装满散发着浓郁豆香的白白嫩嫩的豆花,浇上由酱油、醋、麻油、味精、胡椒粉混合而成的“百味宝”,洒上小虾米、豆干丁、榨菜丁,当然少不了翠绿的香气扑鼻的百里香。哇,光是看这色相就食欲大开了。每次我都吃得干干净净,恨不得把碗捧起来舔。母亲每次都笑眯眯地看着我,比她自己吃了都开心! 

  

  悠闲、轻松、快乐的学前日子很快就结束了。我进了县幼儿园,也告别了心爱的豆腐花。好在星期天母亲还会偶尔带我去厂里。记得有一次下班时天色突然大变,母亲就将罩在打字机上的厚厚的塑料袋拿下来罩在身上权当雨衣。我坐在后车座上,整个人躲在塑料袋下面,紧紧地贴着母亲的背。虽然雨又冷又湿,噼哩啪啦地打在头顶上,可却完全淋不到我,我就躲在那一方好像只剩下我和母亲的小小天地里,将寒冷隔绝在外,身边只留下母亲温暖。那是一种很美妙的感觉,就是一直抱着母亲,随她骑到哪又停在哪,我完全用不着去想、去看,只是那样抱着母亲。长大后看到一篇文章,作者也是一直看着父亲的脚步,一直跟随着父亲的脚步,好像只要跟着那个人,即使走到世界的另一端也不用担心。那种有一个踏实的依靠并被她好好保护的感受是如此地让人安心、让人怀念!

  

  有时候看到母亲上坡时吃力地踩着踏板,就很想帮帮母亲。想了好久,然后就在后车座上使劲往前蹭,以为这样能带动着车一起向前。母亲感到我一直不安分,便问我怎么了。我便高兴地将这一发现告诉母亲。虽然为我的幼稚感到好笑,却也感到小女儿对她的爱,母亲欣然接受着我的“帮助”。于是路人便会看到这样的一幕:炎炎夏日,一位年轻的母亲微笑着蹬着踏板往前骑,后车座上的一个6岁多的小女孩却不知何故使劲地前后蹭着屁股,或许她是为了一根冰棍在向母亲撒娇吧?。

  

  上了小学,父亲申请调动,回到了镇上。母亲的负担这才稍稍减轻。小学到初中、初中到高中,母亲一如既往地给我最纯净的爱和关怀。但那段和母亲相依走过的童年是我一辈子最珍贵的记忆,我会一直好好珍藏在心里。

  

  我原想收获一缕春风,

  

  你却给了我整个春天;

  

  我原想捧起一簇浪花,

  

  你却给了我整个海洋;

  

  我原想撷取一枚红叶,

  

  你却给了我整个枫林;

  

  我原想亲吻一朵雪花,

  

  你却给了我整个银色的世界;

  

  我只是一片树叶,

  

  现在我该用怎样的努力,才能回报森林给与的爱?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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